每一对写过的,每一个写过的,都是真爱。

【水浒/燕张(燕青×张清)】《倾杯 · 玲珑四犯之醉落魄》(补档)

基本法:原著延伸向/12年旧文补档

cp:《水浒传》浪子燕青×没羽箭张清

【醒目:旧文补档!旧文补档!旧文补档!】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【玲珑四犯 · 醉落魄】

大名府城外十余里处,林间一小堆火烬,犹自闪烁星星点点光亮,其上半截枯枝串着的鸟雀已经焦黄。

一旁坐着的黑衣青年看看火候将到,伸手拿起,深深吸了口香气,举到唇边。却听得头顶鸣声啁啾,一只鹊儿飞了过来,在不远处高树枝头憩了,啼叫不休。

青年也不抬眼,将枯枝在口中横噙了,肩上卸下乌油弩来,听鸣声方向搭箭射去,便起身要去捡拾猎物。

然而才抬起头,却见那只鹊儿扑腾两下翅膀,自树梢斜斜坠了下去。青年不禁轻轻扬起眉。

浪子燕青随身的一把乌油弩,号为如意子,三支快箭,从未虚发。不意却在这平素打惯猎的林子里,第一次以数分之差走了空。

然而他注视鹊儿坠落的方向时,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来。

燕青惯使弩箭,眼睛最尖,虽隔了重重枝叶,已经看清那只鹊儿是被一颗小石子击中,他的弩箭迟到了片刻,才致放空。

一击打落树梢的鸟雀,单凭这份准头,大名府一带还不曾见过用弹弓的如此高手。无论如何,倒值得去见上一面。

扯下块鸟肉慢慢嚼着,燕青将如意子背回肩上,踏灭了残火,朝着那边举步走去。


转过几重林木,便看见一骑神骏白马,七宝鞍上坐着个青衫少年,左手两根手指拈着鸟羽提起来,正侧头细细端详。

浪子燕青眼神何等敏锐,一瞥之间已认出了那人面貌,正是去年上元节在东京相遇的少年。虽然那日之事在他只属一时起意,转眼即过,但此刻相见,也有几分意外之喜。

这一眼间,也证实了他当日的推测,这少年果然是个武人。武人最介意自己身后被陌生人欺近,稍一不慎,命门便制于人手。然而老江湖遇此,通常都不动声色,暗自留神,不似少年姿态僵硬,警觉生涩,都是一目了然。

注意到他的接近,下一刻,一双黑白分明的清冷眼神便看了过来。

“你?”

显是也立即认出了他,少年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,语带惊愕,却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奇。随即他轻捷地翻身下马,站在当地,只待燕青近前。

而燕青扬扬手,一边笑着招呼。“小兄弟,真巧啊。你也在此打猎?”

上次相逢,两人皆是英俊风流少年,衣履鲜明。此刻隔了年余,青袍少年已将长成,不独眉宇间越发清峻刚毅,神色也颇老练了几分。然而黑衣的青年却已经衣衫敝旧,面有风尘之色,惟独唇角一抹笑意,仍如当年。

少年目光在他身上兜了一转,眼底渐泛出些疑惑之色,一面答道:“路过试手而已。原来那支箭是你的?”

燕青一笑点头,看他劲装箭袖,却是空手,只腰间一枚白玉连环佩之侧悬着个素色锦袋,颇有几分沉重,大约装着石子。不禁好奇问道:“怎不见弹弓?”

少年不答,只微微挑了唇角,探手到锦袋中摸出枚青石子,同时抬眼向头上瞥去。石子入手的瞬息,他眼神骤然锋利了起来,说不尽的骄傲飞扬。

然后少年身形不动,只闪电般一扬手。

石子飞出,两人头顶一根小枝应手而落。燕青看得分明,探手接住,见断茬处犹自缓慢渗出青青汁液,而石子着处树皮凹陷粉碎之态,显见是一击而断,绝不拖泥带水。

抬头却见少年正注视他,双眉微扬,眉目间隐有自得笑意:“看清楚了?”

燕青抛开树枝,深深打量那飞扬神态,却是这些日子里第一次发自衷心地笑出来:“当真好手段。”

他弩箭精准,仗的是机括巧劲。然而少年手掷石子,去势激急,竟不输长弓劲箭,更兼着眼到处应手而发,更不落空,不知经过多少苦练。

这门功夫传自五代时大将王彦章,日不移影,连打唐将三十六员,燕青虽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,却知若要习学,力度巧劲眼力缺一不可,当真艰难。这少年此刻不过弱冠,有此身手,已堪称绝艺。

一面说着,他轻轻击掌,一手还拿着那截串着半只烤雀儿的枯枝,意态却犹自从容。

少年看着,忽地敛了笑影:“你射这鸟儿是为了吃的?”说着,敏锐眼神扫过他身上敝旧衣装,神色里那一抹疑惑渐转为纯粹的难以置信。

此刻燕青穿的是毫无花饰的短袍幞头,为了行动方便,袍角扎在衣带里。裁剪虽也精细,却一目了然是僮仆装束。惟有幞头上斜簪一枝林间折的早开桂花,野芳幽香,犹显出眉目如画风流。

燕青见他细细看来,只作不知,一径含了笑,轻描淡写道:“怎敢和小兄弟争夺猎物。些许虫蚁,我再去打就是。”

少年看看手中的鸟,拔了两根灰白尾翎插上马头绶带,信手抛到一边。“这东西骨肉尽碎,也吃不得了。倒是你,如何落到这番田地?”

不等回答,便翻身上马,向着燕青伸出手来。“先跟我走,再细说。”

燕青当年因这少年人才出众,故而起意相帮。此刻见他较当年更增了几分爽利直率,更大有好感,一笑伸手。即将搭上少年的手时,动作却忽地顿住。

少年明显地一愕,而后挑起了眉,眼中露出几分不耐,却不说话。他不禁暗叹,这少年虽眼见着老成几分,内里却仍未脱儿郎子的性急,只如块璞玉,仍待打磨。

对上那目光,他拍拍腰间的箭囊,笑了笑。“我的箭只这三支,不能不去找回来。”


一马双乘,不多时便奔出林子,来到官道旁一家野店。这店是左近村里几家人合开的,向往来的行人客商卖些乡醪凉茶,牛肉薄饼,权当休息落脚之处。燕青往日出猎,亦时常来此喝上一杯,和店家尽皆相熟。这段日子来流落城外,亦颇受他们照顾。

店家见他同着那青袍少年走近,好奇地打量少年几眼,便上来招呼。

少年稍微抬眼,扬手间一道银光闪过,正落在店家手中,却是一锭五两的白银。一面推着燕青到桌旁坐了,头也不回地吩咐:“不必多话。有什么酒肉,只管上来就是。”

那几个店家都是本分乡人,几曾见过这样的大银。打量是燕青的相熟朋友,便不多问,只将牛肉拣肥瘦正好的切了四五盘,又装了一瓮酒,一盘饼,一径端上来。

因李固一伙作梗,燕青在城外流落这一两个月,过得甚是艰难,半饥半饱是寻常之事。此刻见少年有意帮他,也不客气,拿起便吃。

少年却不动箸,只看着他狼吞虎咽。看得片刻,自己取过酒来斟了。那酒是一般土酿,滋味甚薄,他也不计较,顾自频频举杯。比起饮酒,那姿态倒更似是排遣时间。

直饮到十余杯上,见燕青也有七八分饱了,他才将杯子一放,开口道:“浪子燕青怎地如此狼狈,你还要我再问一遍不成?”

言辞直截了当,大约已经忘记了先前是自己性急,未给燕青回答的余地。

燕青听他开口便叫出自己名号,心中微一惊,随即便也了然。

想是上次相遇后,少年有意寻他。他在东京市井间的名头虽不比大名府,凭小乙哥这三字,却也终能问到他出身来处。


燕青本是此地人氏,每日只在府城内外行走,倒也悠游快活。然而他家主人玉麒麟卢俊义数月前被赚上梁山,至今不归,家中险仆恶妻勾搭成奸,已诬卢俊义通贼,将名姓报了官府,一待归还,立有身陷囹圄之祸。却嫌燕青碍眼,将他逐出家门,不许在城内居停。

凭燕青本领,天下哪里不是去处。然而他惟恐卢俊义归来时误入陷阱,才不敢远离,只在这一带苦苦等候。又怕堕了卢俊义名声,也不愿以诸般巧技自谋生计,惟有在城外一家破败庵堂暂且安身,每日凭弓弩上的本事猎些野物,风餐露宿,权且忍耐一时。

只是这种种隐微情由,怕失了卢俊义的体面,却不能与少年细说。

于是他微微一笑,只避重就轻道:“我家主人外出许久未归,家中生了变故,我才流落在此,等主人回家,再作计较。”

少年闻言,不禁皱眉道:“你竟有主人?是什么人能当你的主人?”见燕青不答,似是知他有难处,也不再问,只是长出一口气微抿了唇,黑色眼睛里神色变了几变,显是正不知如何开口。

停了一停,他才续道:“左右今日遇上了,你不如跟我走。我听你那主人也是个不晓事的,你为他留在这里,只是徒受委屈,埋没身手。”

燕青看他神色认真,也知少年是好言相劝。只是这少年天性直爽骄傲,又不甚谙世事,却做不来这等事。一番话说出来辞锋锐利,比起安慰,倒更增一两分生疏不谐之感。被他看在眼里,只觉单纯得可爱。

若在寻常日子,这话又只得前半段,他自然乐得从命。然而事涉卢俊义安危,他终不能一走了之。

于是燕青抬目,正视那少年。坚执明亮眼神,自有一番隐隐光芒。“小兄弟休如此说。我父母双亡,自幼是主人养大,才习就这一身本事。此事未了一日,我总要在此待主人归来。小兄弟的情分,燕青先心领了。”

说罢,怕少年被驳了好意不悦,便抬起酒瓮,斟了两杯,笑道:“今日多亏了小兄弟,我借花献佛,敬你一杯。”


那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,辞气却掷地有声。少年神情震动,回目视他良久,方才点点头,举起杯来,与他一碰,各自饮尽。

两人推杯换盏,依样又饮了数杯。燕青心念忽动,笑道:“我身无长物,唱支曲子,也算答谢小兄弟。”说着也不待少年答话,就桌上拾起支筷子,随手敲击杯口为拍,放声而歌:

“獬管变青律,帝里阳和新布。晴景回轻煦。庆佳节、当三五。列华灯、千门万户。遍九陌、罗绮香风微度。十里燃绛树。鳌山耸、喧天箫鼓。”

柳耆卿作的曲子无不脍炙人口,凡有井水处,即有人歌。这首《庆新春》写的是东京上元夜胜景,风致雍容,更是数十载间传唱不衰。此刻燕青忆起两人前次相逢境况,自然而然便脱口而出。

他歌喉宛转灵动,远近知名,就是些著名的青楼歌馆,也多有请他去为姑娘们教习的。此刻任意击节而歌,唇齿开翕之间,眉扬目笑,纵然衣染风尘,却依稀又是当年上元节千灯影里淡墨衣袍的风流浪子模样。

少年听他娓娓唱来,也不禁点头赞叹,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。

唱到过片:“渐天如水,素月当午。香径里、绝缨掷果无数。”他眼尾慢回,一瞥那少年,想起当日揽月亭畔事来,神情里更带出一抹忍俊不禁,口中曲调也越发宛转飘忽:“更阑烛影花阴下,少年人、往往奇遇……”

柳耆卿一生风流落拓,只在秦楼楚馆出入,所作百余首曲子,大多涉及男女情事。此曲虽辞气雍容,亦不曾免俗,这几句写的便是上元夜少年男女彼此悦慕的幽会之况。相较之下,少年那时被玉真意娘几个调笑,却是别有一番尴尬趣味。

他正唱得有趣,见一旁的少年微微变了颜色,心下不由一惊,也觉自己孟浪。正待寻个由头住了,才发觉少年并不曾看他,目视的乃是店外卷至的一骑枣红快马。马上之人三十余岁,紫膛脸色,装束精悍,颈里隐透出一截虎头刺青,背负两柄短枪,一望也是个练家子。

少年的身形微微一动,终于不曾起身,只皱眉道:“龚兄,你怎么回来了。”

那人也不下马,就鞍上解了少年白马的缰绳,一面答道:“我和丁兄弟压着车驾在前面三十里处等待,久不见你来,便由我回来看看。”

少年摇头,神色里带出几分无奈。“我只说四下走走,天黑前必然追上你们。你两个也太谨慎了些。”

龚姓汉子打量燕青一眼,方才笑道:“你现下毕竟身份不同,自家又随性惯了,我们代你谨慎几分也是应该。”

燕青在一旁听着,知道此人见他在旁,言辞中便有了分寸,想是个精细之人。当下故作不知,只又斟了一杯酒,从容饮下,口中压低了声音,自将那一曲唱到结末:“太平时、朝野多欢民康阜。随分良聚。堪对此景,争忍独醒归去。”

少年听了那汉子言语,又摇了摇头,这一次却径直立起身,也不招呼二人相识,只向燕青道:“我还有要事,不能再留,你既心意已决,好自为之就是。”

一面说着,自袖中取出钱袋倒转了,见只剩下些散碎银两,索性连腰间佩的白玉连环一并解下,拍在桌上,淡淡道:“这些你拿着用。”


说罢,仿佛生怕燕青推辞,已经几步走出去,翻身上马,就那姓龚汉子手中扯过缰绳。驰出十数步,却又回过头,清冽声音远远传来。

“若是这里终究呆不下去,就到东昌府,找姓张名清的便是。”


【醉落魄·终】


评论(2)
热度(61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 莫慌抱紧我 | Powered by LOFTER